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近些年,虽然部分科幻爱好者们对《科幻世界》也有一些埋怨,但我觉得这主要还是由于缺乏好的作者和好的作品。大家对科幻的热爱是始终如一的。所以这次公开信事件才引起了这么大的反应,甚至都上了新浪微博的热门话题榜。
总之,科幻帮助了我以另一种思路来看待世界,以另一种生活方式来存在。如果这本杂志死掉了,中国好多年轻人的命运将为此而改变——说不定,未来的中国诺贝尔奖获得者,就是某个小幻迷呢。
科幻于我的很大的一重意义,在于多多少少,这是一块想象力可以自由驰骋的沃土。不仅我需要它,中国也很需要它。
目前,公开信中提到的内容,据编辑部的人讲,基本属实。不过,仍有很多的情况,是我们这些外界的人不明确的,还有不少的事实,仍不太清楚,同时,也还没有听到另一方的回应。基于目前获得的信息,大概有这么一些看法:
第一,这样的事情在我国比较少见。以在互联网上发表公开信的形式,要求对单位一把手免职,比较地不同寻常,而且,这可是意识形态色彩浓厚的出版领域啊。杂志社社长的职位,是正处级,是上级主管单位任命的。感到了一种自下而上的民主要求和冲动。
第二,科幻的地位比我们想象的更要低。它被视为儿童文学,似才可以任人摆布。不太可能想象这样的大规模冲突事件会发生在《收获》或《十月》吧?长期低幼化,也许必然会有这样的结果吧?
第三,科幻走过了这么多年,仍然没有在中国大繁荣起来。"最后一面旗帜"一语让人深深悲哀,有"一棵树上吊死"之感。但这就是我们不得不面对的中国科幻的现实。
第四,政治。这里面有一股浓郁的政治的气味,让人不好受。也许自晚清以来,中国科幻一直都是这样吧。这就是我们生存的土壤。认为八零后以后,就可以通过"多元化"来摆脱,怕有些天真吧。
第五,幻迷们的热情。事件发生后,没有想到,有那么多热爱科幻的人忽然从天南海北"冒"了出来,深切地关注此事,热情地支持编辑,让人感动。这是否说明科幻不是那么轻易就死掉的呢?这是否才是这起事件的最大收获呢?
但不管怎样,也许是大环境,政治的,经济的,决定了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吧。
连科幻都解决不了自身的问题,又还能怎样呢?
现在,我很关注接下来会怎么发展,尤其是编辑们的命运,让人担忧。根据我与他们这些年的接触,他们中的绝大多数,是对科幻有真挚感情的,是懂得科幻的。但是,他们不太懂得官场。
我在想,如果我处在李昶社长的位置上,又该怎么做呢?
——换人?我可是上级任命的哟。难道你们认为连上级的决定也错了?上级不会同意这么说吧。我在杂志社实行的这些改革,正是在贯彻上级的意图呢。
——我最多只是变了变编辑方针。我一没有贪污受贿,二没有乱搞女人。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,怎么现在就把我全盘否定了呢?最多,是有些工作方法不太妥当。我是社长,我是总编辑,我有我的办刊理念,科幻不一定都得按你们那样子办。《科幻世界》三十年来,办刊方针不是反反复复变来变去么?谁能说得清楚呢?我也是在努力要挽救这本杂志,避免它再走下坡路,否则,我干嘛要费那样大的劲呢?
——说我"腐败无能"、"思想品德败坏"、"靠走后门拉关系爬上来",说"杂志社沦为了个人敛财的工具",帽子太大了吧。如果我以涉嫌诽谤告到法庭,你们拿得出证据吗?
——你们列出来的罪名,大都不是原则性问题,只是一般性的劳资纠纷,拖欠工资呀,合同不续签呀,中国的杂志社司空见惯,连《财经》的胡舒立都避免不了。另外,节约成本有什么不好呢?
——你们完全可以通过正规途径向上级反映,为什么要趁我出差之际,把公开信发到网上呢?这不是激化矛盾、绑架读者么?这不是不利于和谐稳定么?
——被动的难道是我么?我看是你们有些被动了吧。到底是搞科幻的!到底是少儿文学!
——你们要待怎样?要走就走吧。这儿是我说了算,还是你们说了算呢?看着吧,想到这儿来工作的人,大把大把的,待业的大学生是那么多。
……
因此,总之,我很担忧。那么,下一步怎么走呢?我也很担心编辑们顶不住,丧失团结,先从内部瓦解掉,包括有个别人跳出来说:"那封公开信根本不能代表集体,我和其他一些人连看都没有看到过!"
寄望舆论的影响,也许会改变一些,甚至可能导致社长最终被免。但媒体的力量有多大呢?别忘了这仅仅是科幻。还记得在郑文光逝世时吧?中国媒体悉数保持了沉默。另外,媒体做报道所需要的事实和证据目前都还不是很充分有力。目前,这也很大程度上只是科幻圈子里面的事。更多的人在关注谷歌,关注干旱,关注问题疫苗,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这么一件跟科幻杂志有关的事。中国大部分人并不知道有本《科幻世界》,也不会对它感兴趣。
寄望上级进行公正的处理,也许是最好的结果。据说报告要打到国家新闻出版总署?现在,国家推行干部任命的民主化,基于民意调查的群众满意度很受重视,也许他们会考虑下?但依我的经验,也不可太天真。
集体出走,办一个新的杂志。但找挂靠、弄刊号都很麻烦。即便办成,一个问题是,能否取代《科幻世界》?如果拿到好稿子(比如每期来一篇刘慈欣的),有好的发行渠道,有幻迷的支持,我觉得还是可以的。杂志衰落是很快的,兴起也是很快的。但关键是,中国哪个单位会接收这么一批反抗领导的人?即便是办科幻刊物,也不可能非行政化,没有主管部门。
我也注意到,相对于广大科幻迷的愤怒和投入,一些作者还是沉默的,他们似乎还在静静地观察着动向。但我想他们会出来说话的,因为这不仅关系到每个人的利益,更关系到幻想精神、自由思想的去留存亡。
但总之,事情目前还很复杂和扑朔,有可能取决于我们看不到的一些因素,包括具体的人的因素。也许最关键的,还是解铃还需系铃人。外人能做到的也许比较有限。大部分网络上的呐喊,目前起的作用并不大。需要不仅是表达感情,还要冷静下来想想办法。
这件事,虽然我说了是我国极科幻的一事,但其实一点也不科幻,一点也不好玩。我感到十分的憋屈难受。我为编辑们难过,毕竟,这些年来是他们用心血扶持了中国科幻。现在,他们相比起李昶社长来,更多地处于绝境。
我希望编辑们留下来,也希望杂志生存下去。我希望幻迷们不要泄气,那怕仅仅发出支持的声音。我还希望上级主管部门的领导以及杂志社负责人耐心听取群众意见,吸取其中有益成分,改变某些不符合科学发展观的做法,把这样一份对中华民族有益的杂志办好。我不希望《科幻世界》死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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