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跟大家开的一个玩笑,经常在每当大家指出我如何如何就活不长久的时候说出来,"我以后是咱们里活得最久的一个,然后挨个给你们写传记,编派你们。哪个子孙要是说我瞎写,我就指着他说,那时候你出生了么,你知道个啥。"
但是有时候我也怀疑,我能不能活过你们所有的人。或者,在你们全都离开以后,剩下的时间够不够我写完。
所以,趁我们还都活着的时候回忆一下。
我所有的同学里,已知去世的,一共5个人了。每一个当我们回忆起来的时候,都一阵唏嘘。除了在大学就去世的那位,其余的都是在喝酒前或喝酒中听说的。每一次我都想说,让我们这杯敬给某某,他不能跟我们一起喝了也。我不敢说,怕你们大家一起哭出来,或者我一个人哭出来,那岂不是更糟糕。我知道,你们也是这么想的。
即使我们都生活在这同一个世界,大都也远隔天涯。远到,另一座城市,铁路或航线的另一端。因为求生,即使上了车就可以端起书隔开喧嚣,其实那也很久。从离开家到站台,从另一个站台到你的居处,分别需要1个小时以上。比如从沈阳或哈尔滨到长春,不是1个小时,而是3个小时以上。再加上请假和各种任务的拖延,加上往返劳顿以后的休整,就想,也许以后吧。我已经很久没能把当天的任务完成,然后非常放心地看碟、打游戏、喝杯咖啡。咖啡大多数时候是兴奋而不是享受。我也已经很久没有探望任何一个同学了。
我和我爱人去探望过一位师兄,最近又联系上了,发现虽然换了若干手机,他的名字在我现在的手机里还是写好的词组。我去看他的那个年代既没有手机也很少有电话,所以我也没有预约,就突然出现。他刚好安排了家教,把我们安排在他家那么大的房子里以后就跑了。过了一会儿,他爱人也要去家教了,我们才意识到自己唐突,也跑了。跑得仓皇,把一本机械工业出版社的关于需求或者测试的小薄册子丢在了他家。后来他问起过,我说就放在你那儿吧。已经15年以上。
这位师兄是我景仰的想成为的那种人。
他当年高考失利,似乎被他爸揍了 (?)我见过他的父亲,完全不像会打人的样子。被揍以后他就跑啦,从内蒙古随便搭了一辆火车,朝着远在天涯不知道什么地方。我不记得他说的是过了多久,也不知道当年那段路程需要跑几天,他吃的什么。总之,下了火车以后,他就到了北京。
他讲的时候,我的脑海里就浮现出浅丘戈壁,风吹草扬。少年就这样离开家乡,下车的时候看到满眼绿车皮长长的列车,一排又一排。
我问过,那后来呢。他说,后来就回家了,再挨揍。我不记得是当年,又或者是下一年,他就考到了东北师大。
他下一年,我也来了。迎新晚会是在新共教,那次演出是我从未见过的,大学生活的开始,原来可以这样。这位师兄和后来我的大哥合唱一首《青春》。一个人蹲在地上,举着话筒,另一个人坐椅子上抱着吉他。我当时惊叹,这就是友谊啊。GXX唱《舍不得你的人是我》 (感谢郭勇纠正) ,他后来的媳妇在一群白衣少女中为他伴舞,这里面不知道哪个女生跑进圈里为他献花。我一拍大腿,这就是爱情啊。JYX和PY唱《糊涂的爱》,后来他们就恋爱了。主持人介绍JH老师,最高一级的同学 (几乎全是男生)一齐起哄,因为前几天她还是师姐。后来我最初执教的时候,也刚刚不是师兄,现在师弟兼学生们还偶尔回忆起来。
后来,和这位师兄,我们还一起参加过教师技能大赛。他是霹雳舞的天才,整个人看起来就是那个样子。前几天一位同学来访,我们回忆起当年共同认识的一些人。她说,她记得93年有个男生,是什么什么样子。我立即脱口而出,那是谁谁啊,他跳霹雳舞蹈特别好,他是不是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踩在弹簧上。在那次教师技能大赛上,有才艺表演,他就跳霹雳舞,把我们从电影里看的各种动作全来了一遍。从来没有想过,这样的动作真人也是可以做出来的。他就像体操运动员一样,充满力量地跳来蹦去。嗯,原来小流氓们的舞蹈也可以在大学校园里跳啊,如果我会打口哨一定要来一声响的。
后来我们喝酒的时候,师兄说,他上场以前特别紧张,走来走去都不对劲,就觉得要出事。后来,女主持人走过来告诉他,"同学,你拉链开了。"然后他做了一个拉裤子拉链的动作。他就不紧张了,上场非常带劲,完全成功。我和大哥听完以后哈哈笑。笑完我就问 (很多年,我一直是这种理解水平,你习惯就知道了),"她说你拉链开了,你怎么就知道是裤子?"师兄说,"我浑身上下就这一个地方有拉链啊。"
这位跳霹雳舞的大侠,帮着同学出主意怎么对师妹表白,如今佳偶的孩子已经十多岁了。这位跳霹雳舞的大侠,在我另一次去看他的时候对我说,你当年青睐过的女生啊,现在已经是个非常普通的女人罢啦。这位从内蒙敢跑到北京的少年,居然住着大房子,跟老婆两个人出去家教,我那个时候实在很难接受。
我非常想问,你的梦想呢。而且这句话你可以想像语气。我们那个时候,从来没有师兄学长这样的尊称,都是三个字直称其名,我现在仍然觉得只称后两个多么暧昧。
我没有问,我觉得没有了梦想,或者换了梦想的人,不希望被问。更何况你远远看着,希望成为的那个人,你不希望他给你讲一大屁股做人的道理。如果那样,我就只想说滚,大家连怀念就都没有,有什么好。
有些师兄师姐和同学后来的样子,在另一个故事里有提到,这里略过。
但是!
他从来没有丢弃他的梦想,还是那样的少年。或者说,在做着本职的同时,他的身上也仍然满是那个唱着民谣疯狂地跳着舞蹈的少年的影子。
这次联系上是从大哥那要来这位师兄的微信。加上以后照例一顿扯屁。近照给我看看,还剩多少头发之类的。他发给我一张光膀子上篮的照片。在他的朋友圈里,我看到他炫两把吉他,光洁如新,弦声若空。
我突然想起大哥提起这位师兄前几年抱怨沈阳不让骑摩托了。我当时说,不骑不骑呗,那么危险。大哥说,你懂啥啊,又说,不骑不就白买了吗。我说,一个摩托能有多少钱。大哥说,八万。我说,八万能买一辆很不错的车啊。大哥说,那也不是摩托。
这两年他跟大哥电话的时候,提到要做万有引力常数测量装备。我说,电话给我,我来我来。我说,"那叫卡文迪许扭称",然后一顿否定。可是,他敢于和愿意做这个我记得需要一座山来帮助测量的装置,而不是问"师大附中最近有什么题啊""你打字速度有多快啊",这本身就多么令人向往。
这样疯狂的同学,居然还活着,还是按他原来的样子活着,活得还不错。前几年还能揍学生。这多么令我欣喜。他在照片里满脑袋黑的白的头发扬起来,对我竖起中指,咧着嘴笑得像个傻瓜。我很高兴。
这位同学远在沈阳,和我3个小时的车程。大哥大婚的时候他来了,因为晕车,大哥陪他从车站走到学校,我似乎出差去了。我去过沈阳见他两次,很多年没再去。没有像当年那样电话也不打信也不写,突然就跑到学校办公室敲门。其实即使在同一个城市,在同一个校园,也是这样。
建一同学和我在同一城市,铁子老弟和我在同一校园,都已久未谋面。他们都在忙着各自的事情,我在忙着理各种乱七八糟的线头。如果不是有共同的事业,人生很难在错开以后再有什么交集,除了喝酒买醉的时候。
更不用说,我那些已经离开的同学。想再相聚一叙一饮,唯有百年。恼了散了不得相聚,还可以偶尔微信电话,那些人和相信他们的那些人,没有"哪天再聚",而是永不能相见了。
不过我也想,如果不得相见,近在一城,或者远在天涯,或者是生死相隔。有什么分别?
有的。
那就是,如果你还活着,像我的这位师兄一样活着原来的样子,在世俗之中又能安身立命。你既能跟世人胡吹海塞,也能偶尔让我看到你弹吉他的样子,看到你终于架起HAM天线的时候,看到你忙完世事终于坐着火车路过西伯利亚的白桦林。
看到你看着我的文字哈哈大笑或者热泪盈框。
又,我发现个秘密。如果用五笔打字,打出文字颠倒来,是一种疲劳程度,如果打出音同字不同的错误来,就是累得必须休息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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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面是与正文毫无关系的 emacs lisp,用于把 excel的cvs转成 markdonw 格式的 talbe。因为有更好的替代品,我不会再维护,扔在硬盘里就找不到了,估且存在此处,不另文发布。
(defun cvs2md-table ()
"replace cvs format to markdown talbe."
(interactive)
; , ->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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; table head
(setq col-count 0)
(goto-char (point-min))
(setq col-count (count-matches "|" (line-beginning-position) (line-end-position)))
(goto-line 2)
(setq head-count 0)
(while (< head-count col-count)
(insert "|:--")
(setq head-count (1+ head-count))
)
(insert "|")
(open-line 1)
; delete "||" in the last line
(goto-char (point-max))
(beginning-of-line)
(kill-line)
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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